韩琦反对裁军,以兵谏为威胁。
看完信后,富弼无奈的笑了笑,把信用火烧了。“算了,此事我自来操持,去忙你的吧。”
说好的一万个壮劳力,就这么没了,李长安有点不甘心。
可宰相书房毕竞不是聊私事儿的地方,先告辞吧,等晚上回家再说。
出了内城,他心里又长了草,富弼涂掉的名字到底是谁呢?
不行,得去找苏轼问问。
苏轼这段时间很忙,一个人干三份差事,在大宋这个效仿魏晋之风的时代,简直是劳模中的劳模。
主职是权知开封府,管着两百多万人口的大开封。
一睁眼睛,每天批阅的函件比皇帝要看的札子还多。幸好他本就天资非凡,无论什么文章,一目十行看下去,既不会丢失文章主旨,也不会浪费时间。
他副职是督查马政案,可查着查着,现在成了督办。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都不想担责任,最后的结果就是事事都要请示汇报。
第三件事,他还得给欧阳修打白工。
老师担任着京畿路的安抚使,但老人家上朝都费劲,更别说任职了,事情还是他来做。
幸好北宋官制叠床架屋,只要安抚使不想折腾,其实有知州、转运司、提刑司也完全够了。大部分时候,也就是属个名,这点儿倒是不累。
经过一番架构调整,苏轼创建了一套细密分工的多部门架构。
开封府原来就是个缩小版的朝廷结构,除了没有政事堂和枢密院,几乎一切全是照抄。
好处是,长官当两三年开封府尹即可直接过渡到枢密宰相。
不好的地方么,当然是九龙治水,处处旱灾,人浮于事,责权不清。
苏轼还用原来的名称,但是将领导型职务和事务性职务分开,细分到十五个房,每房详尽的规划了业务职能。
比如,原来户房本应全权掌管人丁管理和税收事宜。
可户房再大,也就那么二十多个人。剁碎了撒大街上,连个腥味儿都闻不着。
真干活的时候,要么是动用衙役白身,要么就得使用各种行会帮办。
这么下来,征税的成本上升不说,老百姓的负担也加重,明明是三贯的税,得加征到五六贯。
苏轼直接将户房拆成三个所,一个管人丁,一个管田亩,一个管商税。
收税形式也做了变更,采取报税制。
按照保甲里长户长、商会行会、村长乡长的分派下去,每家一套报税表格,自行填写。
到了时间,自行前往缴税地点进行完税。
户房只负责稽查,一旦查到谁偷税漏税瞒税,重罚!
十倍惩罚,如果不能缴纳罚金,那就罚为力役给开封府干活,干到平帐为止。
至少到眼前,一切顺利。
在没有大量增加人手的情况下,开封府衙门高效运转,凭借不到三千人的编制,管理着整个京畿地区。
剩下来的功夫,苏轼当然是当导师和大法官了。
一边抽空讲学,晚上还回家整理三法司提交的各种案卷材料。
李长安来衙门找他,他刚好开完关于秋税征收的工作会议,正准备收拾材料去禁中找富弼开会“什么,你在富相公案头看到了?”
苏轼眉头紧皱,刚刚的兴奋一扫而空,摇着扇子陷入了焦虑。
这案子照他的说法,已经报上去三天了。
陛下钦案,规矩是一天一报,不可耽搁。可他明明已经早交上去了,为什么官家和相公们都没反应呢。
难不成,是富弼截住了札子?
“原稿还有没有,我瞧瞧,帮你出出主意。而且,我跟苏辙都在天一阁,时常能见到官家。”
苏轼也没在意,随手就把文档递给了李长安。
谜底就要解开了,富弼到底在保护谁?
他翻开文档,一个个名字数下去。大部分都寂寂无名,顶天也就是个五品官,少数看着品级高,那只是寄禄官并无实职。终于,他找到了那一段姓名串行。
“时名中、赵奋锴、李自来、白仲、向山”
前几个名字他都有印象,就是这个向山。这个姓氏非常稀少,至少在北方不多,历史上也没什么名人。
如果刚刚读到过,他一定会有印象。
“老瞻,这向是谁,有什么名堂么,只是个提举景福宫,也能参与贪案?”
苏轼以为他只是好奇,回想了一下,顺口说道:“向国丈的从弟,你认识?”
向国丈,李长安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苏轼说的是谁。大宋朝两个厉害女人一个姓曹,另一个姓高,很多人都忘了当朝天子的皇后姓向。
李长安接着问:“他犯了什么事儿,讲讲,我听个乐子,绝不往外说。”
苏轼也没什么保密意识,大家都是君子,你说了那是你的不对。
“充当掮客,往来永兴军倒卖军马。从至和年间开始,伙同多人虚报战马数量,套取马政补贴,总数超过四十万贯。别看是个不入流的中官,可小官大贪,捞了不少“
“你说哪里,永兴军?”
苏轼对自己的记忆极为自信,“其祖父向敏中在永兴军任职过,他是真宗朝的宰相,甚为显赫,要不天子选妃,也轮不到向家。说到这位宰相,还有一段名人轶事,老少咸知的宰相踹寡妇门,说的就是他老人家。”
永兴军,李长安找到了关键节点。
向敏中受弹劾出知地方,去的是永兴军。现在,向山倒卖军马,去的也是永兴军。韩琦最近经略的,也是永兴军。
如果韩琦早就不同意裁军,他一定会大肆上书反对。
即便不上书,真心想要逼宫或者兵谏,得到中枢调令后,也一定会率大军日夜兼程尽快抵达开封。
现在这种磨磨唧唧磨蹭到了京师,一切辎重全赖开封供应,且本地还有七万禁军。
这种情况下,他要是真心兵谏,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
也就是说,他在项庄舞剑。
沛公,肯定跟这个向山相关。
向山一个离权力大老远的不入流荫官,是怎么参与到马政腐败当中的呢?
皇后,国丈,这才是前几年的事情,远远到不了案发的时间节点。
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也就是韩琦假装发飙的原因。
想到这,李长安把所有的材料重新浏览了一遍。“长脸,你有没有试过,把所有人的关系用图谱标记出来?”
苏轼一听李长安又有鬼主意,当即表示现在干也不迟。
“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惊喜!”
李长安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