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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和买

三楼,天字一号房。

从这里看向汴河,能见船灯处处,宛若星海。船行水中,宛若流星,与岸边重楼交相辉映。

两人坐定,侍者奉上水果、茶点、冰婆子。

小史过来推销,领进来十数码俏丽小娘子,今晚穿的都是唐风。

富柔挑了两个嘴唇最红的,站在下首,专门给她扇扇子。

等闲杂人出去了,曹偷才感觉放松下来,他对汴京新风非常不适应,总觉得自已象个古人,即便今天的主题就是古人。

宋人聚会喜欢仰歪着,这时代的沙发就是软塌。

一张双人沙发大小的带靠背椅子,包了棉,配三四个靠枕,屁股底下是竹凉席或者藤编。

人也不用规规矩矩,富柔今晚的装扮是李白,白衣胜雪,腰间一柄佩剑斜插,叉腿坐着,宛如投笔从戎的文士。

李长安斜歪看,脱了鞋半卧在榻上,右骼膊撑看,身下垫了两个靠枕。

曹偷则仿佛一个僧人,双腿盘坐,一手抓着珠串,另一手端着杯店里特调的果汁酒。

三人不分主客,也不排大小。

一杯酒下肚,曹偷轻喷了一下,感觉还是得自己先开口。

掉份儿就掉吧,棋差一着,姐姐都被赶回后宫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矜持的。要是翻不了盘,以后还得仰仗李长安这条线,别让旧党把事情做绝呢。

“长安可听说苏子瞻幼子走失之事?”

李长安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也学着喷了一下,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怎么,国舅爷有消息?”

曹偷摇了摇头,眼神偏向一旁,继续说道:“感叹而已,汴京之大,素来难以管控,只在范公之时略得清明。”

还是庆历好啊,城里住的泾渭分明。

官是官,商是商;民是民,兵是兵;富是富,穷是穷。

哪象现在,市坊开放,宵禁取消,小贩挑担走街串巷,穷人和百姓也敢在御道两侧行走。

世风日下,礼仪不存。

他以为自已开个话头,李长安与苏轼必定关心,这顺着聊,不就转到了市面的商业上,不就可以谈到水晶。

不料李长安并不接茬,而是侧耳关注外面的唱曲儿。

没法儿,曹价只能继续找话题。

“这杯酒,为长安贺。前日读了财经邸报,说是你已造出水晶宝石。我猜,如今肯定万商云集,要跟你这财神做这套生意。可喜可贺,祝小财神再发一柱大财。”

小史给二人杯中斟满,比对了一下,两杯高度差不多。

“小钱儿,都是小钱儿。要我说,还是当官最赚钱。”

曹价饮酒的架势一滞,哈哈一笑,掩饰过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长安自顾自说道:“曹公军武世家,自然是了解马政的。苏轼查案,触目惊心啊,我看曹家也分了不少?”

咯瞪,老曹暗叫不好,怎么把话题扯到这儿了。

“小友莫要试探,我曹家历代一心效忠大宋,谨守为臣之道,非功非赏,绝不取一丝国家之利。便是经营些产业,也照例纳税,觉悟偷免。”

“是么?”

李长安打了个哈欠,嘴里报出几个时间和地点。

老曹听了一惊,大儿子在河北东路勾当军需转运,确实管过战马市易。可这都是机密,李长安怎么知道的。

“哈哈,不过是听过几个传言,曹公不必当真。咱们今日止谈风月,来,饮胜!”

曹价赶紧端杯,喝了一大口压惊。

旧党要用马政案来控制曹家?不能吧,富弼已经位极人臣,再往上只能封王,赐九锡,自己只是个太师的架子。

他不再敢提苏轼,苏轼不是李长安的软肋,倒象是一把长矛。

还是有话直说吧,省的绕来绕去,自己倒吓出一身冷汗。

“长安,水晶之物,老夫甚是喜爱。人老了,岁月无多,喜光怕黑,,买东西,那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等着产品上市不就得了?

李长安还没反应过来,富柔已经横眉立目,转头看了过来。

“此乃长安许我的聘礼,曹公可是要送柔儿发财?”

曹价卡壳了,宫里采购,那便只有一个法儿,叫做和买。和买非大宋受创,自管子种稻以来,屡经创新完善。

最开始类似于订购制,官府在生产之前付一笔定金,等将来物品产出,付给尾款。

管子就是这么在齐国推广水稻,以及创建商业帝国的。

后来到了汉朝,诸王分封,每到一地便大肆兴建王宫。所需之物甚巨,缺钱就打白条,给的价格还低。

久而久之,成了一种强制性的采购。

六国遗民性情刚烈,屡屡罢市、上请,抵抗这种无赖行径。最后,汉文帝不得不下令禁制和买。

到了汉末,诸候并起,世家豪强支持武夫争夺天下,于是便将这垃圾制度又翻了出来。

一直流传至今,仍然是官府在缺钱时采购民间商品的一种形式。

低价、长帐期、自己垫资生产,最后还不一定给钱。

曹价要是拿着宫里的招牌还市价购买,那不是白揽了这个活儿。

“不知此物何价,老夫意欲以懿旨颁赐为贡物,助小娘子成此事业,可否?”

咱们两好轧一好,我给你名,你给我实,咱们一起做大做强。

曹价到底是个贵族,没舍开脸直接硬抢,讲的规矩都是仁宗朝的规矩。

富柔今晚画的是男妆,修眉长目,眼角斜挑,英武非常。

“贡品?”

“是也!”

她摇了摇头,“曹公,江南四路,海外夷人,从西门排到东门,以千金求取此物。我为何要入贡啊?”

啊?

老曹没想到,他一个准郡王,当朝太师出面,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给了。

慈宁宫广大,全换成水晶,少不得要三五千块。

算上跌碎的,预留更换的,少不得要个七八千块。

本想借此采购之便,把自己家里的须求也算进来,没想到这俩孩子这么不上道。

“长安,这?”

李长安牵过来富柔的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给了就是给了。不过既然曹公相求,我倒是也说得上话,不知宫里要几多?”

现在报馆还用着人家房子呢,伸手不打笑脸人。

曹偷大拇指、食指、中指齐出,比划了个手势。

“七八块,我当什么呢,便当我送的了。只是排期在三个月之后,曹公许是要登上一等。”

“七八千块:”老曹然道,七八块,就是买天然水晶也买到了,何必他屈尊降贵,自己来求。

李长安咽了一口吐沫,冷不丁打了一个。

“七八千块?曹公,此宝物难得,一块便是要一贯钱,你要这么多,盖房子种菜么?”

曹价不知道什么意思,水晶跟种菜有何关联。

但他明白,李长安这是不满意自己要的数量太多。他已经听说了,此物跟烧制琉璃之法略同,琉璃瓦三十文一块,这水晶怎地如此昂贵,怕不是小子消遣我。

再说七八千块便是七八千贯,以往修造宫室,利润可得五六成,这报价太高自己可就没赚头了。

“宫中!”曹价往天上指了指。

李长安摇摇头,宫里也不行啊。自己花了一万贯的开发成本,又被未婚妻截了胡,自已还想赚点儿呢。

“和买之事断不可行,若是曹公强逼,便只能跟富公打官司了。水晶新造,一切刚刚起头,前期日产不过数十块。若是曹公真想尝个鲜,我将家里的卸下来送与你便是了。”

老曹一听,你们夫妻俩搁这打发要饭的呢?

宫里啊,太皇太后和天子啊,要和买你们的东西,不感恩戴德,怎么还拿起来了。

他是庆历的脑子,还以为现在外面是仁宗的世态,人人抢看跟宫里搭上关系。

“天子纯孝,欲整修慈宁宫,让太皇太后安养。长安可是要圣旨?”

老曹也来火儿了,我们姐俩被你们欺负,现在要点好处都不给,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哈哈哈哈”

李长安转脸看向富柔,一副我说准了吧的样子。

“世间商贾所赚不过蝇头小利,要挣钱,还是得当官。千里做官只为财,古人诚不欺吾。”

又回头看向曹价,“圣旨来了也没用,中旨不出宫,圣旨过不了门下。”

“你!”

曹偷从没见过这么横的,你小子怎么光占便宜不吃亏,我们曹家都让你赶下台了,要点水晶都不给?

“曹公,我这人最讲规矩,公平的规矩。我卖你买,公平交易,钱货两讫,童叟无欺。想强买么,也不是不行,咱们可以做个交易。”

曹价已经生气了,他后悔没有听从老姐的安排,担当后党的内核,领袖群雄给富弼找麻烦。

我堂堂曹国舅,居然敢不给我面子。

你们一个权臣,一个巨商,结合起来肯定没好事儿。

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们上眼药,真是枉费了我的一片结好之心。

“老夫乏了,告辞!”

曹偷穿鞋下地,一甩袖子跑了。

李长安看看富柔,富柔着嘴耸了耸眉毛。

戏演砸了啊,不是说好了,今天要从他身上套出来马政弊案的主谋,怎么刚开始演老曹跑了?

“李郎,我假意发火,你快去追!”

说着,一声怒喝,拿起来杯盘碗碟,一通乱砸。

“快去啊!”

“你不觉得太假了么?”

富柔把李长安推出去,还故意喊了一嗓子,“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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