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叛军总部那道“放行”指令的下达,原本被重兵封锁的各国使馆区,终于在令人窒息的对峙数日后,打开了一道通往外界的缺口。
拉巴特的清晨,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硝烟与焚烧橡胶的刺鼻气味。
虽然叛军撤去了直接堵在门口的坦克,但并未完全撤离,而是改为在各个交通要道设立重重关卡。那所谓的“撤离许可”,更象是一张充满了恶意的“流放令”。
大明驻摩国大使馆内。
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死动员正在进行。
大使秦元双眼布满红血丝,显然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他站在使馆大厅的中央,面前是数百名同样神情疲惫、但眼中闪铄着希望的大明侨民。
“同胞们!”秦元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回家的路已经打通了。虽然路途遥远,虽然外面兵荒马乱,但请大家相信,祖国就在海的那一边等着我们!”
“我们要去纳祖尔港!我们的‘镇海’号护卫舰和撤侨船队正在那里集结!”
按照预定方案,使馆将组织一支庞大的车队,由武警卫队护送,携带所有的妇孺老弱,沿着相对安全的沿海公路北上。
然而,秦元的心中却压着一块更沉重的石头。
在安排好主力车队的出发事宜后,他并没有上车,而是转身走向了一辆经过改装的防弹越野车,那里站着几名身着便衣、却掩饰不住精悍之气的锦衣卫特工。
“大使,您不能去!”参赞焦急地拉住他,“东部局域现在是交战最激烈的绞肉机!叛军和保皇派在那里杀红了眼,您作为大使,应该随大部队撤离!”
秦元轻轻推开了参赞的手,目光望向遥远的东方——那是奥杰达的方向,是大明皇家汽车集团摩国工厂的所在地。
“老李,主力车队交给你了,务必把大家安全带到港口。”秦元整理了一下胸前略显凌乱的徽章,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悸,“但是,在那边的工厂里,还有几百名我们的技术人员和工人,还有他们的家属。那是几百条人命,是大明的子民。”
“现在通信全断了,他们就象断了线的风筝。如果我不去,谁去?如果我不把他们带出来,我有什么脸面回国面对陛下,面对他们的家人?”
“可是……”
“没有可是!”秦元厉声打断,“这是命令!大明的外交官,绝不抛弃任何一个同胞!出发!”
随着引擎的轰鸣,车队分道扬镳。庞大的撤侨车队向北驶向希望的港口,而秦元则带着这一支小小的、只有三辆车的“敢死队”,逆着难民的人流,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战火纷飞的东部炼狱。
与此同时,摩国东部,奥杰达。
大明皇家汽车集团工厂。
如果说拉巴城的使馆区是风雨飘摇的孤岛,那么这里,已经彻底沦为了与世隔绝的死地。
自从那天叛军抢走了所有的汽车后,这里的局势便急转直下。
原本,工厂的人们还寄希望于叛军抢完东西就会离开,或者至少允许他们离开。但他们想错了。
叛军的指挥官,那个疯狂的上校,将这座坚固的现代化工厂当成了天然的“防御工事”。
工厂外围,保皇派的机械化师团正在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猛攻。炮火连天,大地颤斗。
而叛军,则利用工厂高大的围墙和坚固的厂房作为掩体,进行顽强的抵抗。他们甚至在厂房顶上架起了迫击炮和重机枪,疯狂地向外倾泻火力。
对于躲在车间里的数千名平民来说,这简直是灭顶之灾。
“轰!!”
一枚流弹击穿了车间的采光顶,玻璃碎片如同雨点般落下,虽然没有造成直接的人员伤亡,但引发的恐慌却如同瘟疫般蔓延。
女人紧紧抱着孩子,男人绝望地看着大门。
“让我们出去!我们要离开这里!”
一群忍无可忍的外国工程师,包括夏国和米国的员工,冲到了车间门口,试图与守门的叛军理论。
“退后!都退后!”
守门的叛军士兵粗暴地用枪托砸了过来,甚至朝天鸣枪示警。
“谁也不许出去!”一名叛军小头目满脸狰狞地吼道,“外面都是敌人的炮火,出去就是送死!我们是在‘保护’你们!”
“保护?你们这是把我们当人质!当肉盾!”李永涛愤怒地推开人群,冲到最前面。他的眼镜片碎了一角,脸上满是灰尘,但眼神却异常凶狠。
“我们的食物已经吃光了!水也快断了!这里有老人,有孩子!你们这是在谋杀!”
“那又怎么样?”小头目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这是战争。战争是要死人的。只要我们还在打仗,这道门就别想开!除非……”
他指了指外面轰鸣的炮火:“除非那些保皇派的狗杂种停止进攻,或者我们死光了。”
“你!”李永涛气得浑身发抖。
他知道,对方根本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叛军之所以死守这里,不让人质离开,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这些外国人撤离,对面的保皇派军队就会毫无顾忌地动用重炮和航空炸弹,将这座工厂夷为平地。
只要这些大明人、米国人、夏国人还在这里,保皇派投鼠忌器,就不敢发动毁灭性打击。
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肉盾牌”。
时间,在绝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已经是被困的第五天了。
工厂内的储备粮,在数千人的消耗下,早已见底。
最初,大家还能分到面包和罐头。后来,变成了稀粥。
而现在,连稀粥都没有了。
饥饿,象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角落里,传来了孩子虚弱的哭声:“妈妈……我饿……”
年轻的母亲流着泪,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带血的手指塞进孩子的嘴里,试图用这点腥甜来安抚孩子。
而在大明员工的聚集区,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大家把最后的一点压缩饼干和巧克力都集中了起来,优先分给了妇女和儿童。男人们则勒紧了裤腰带,靠喝生水充饥。
“李总……我们还能撑多久?”一名年轻的技术员,靠在机器旁,脸色蜡黄,有气无力地问道。
李永涛看着周围一双双渴望而绝望的眼睛,心中如刀绞一般。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撑住!一定要撑住!大使馆肯定知道我们的情况,国家肯定在想办法!陛下……陛下他绝不会放弃我们的!”
“可是……电话打不通,网也断了……他们真的知道我们还活着吗?”
这句话,问得李永涛哑口无言。
是啊,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这里是真正的信息黑洞。外界可能以为这里早就没人了,或者以为他们已经死在了战火中。
就在这时,车间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几个叛军士兵抬着几个泔水桶走了进来,重重地扔在地上。桶里装着发馊的米饭和不知名的菜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吃吧!这是给你们最后的‘仁慈’!”叛军士兵嘲弄地说道,“别饿死了,饿死了就挡不住炮弹了。”
看着那如同猪食般的食物,许多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屈辱。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一些人围了上去。
李永涛看着这一幕,眼框通红。他转过身,看着车间墙壁上,那张虽已蒙尘、却依然鲜艳的大明国旗海报。
他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呐喊:
“陛下……祖国……你们在哪里啊?!”
“再不来……我们就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此时此刻。
距离奥杰达尚有一百公里的公路上。
秦元大使的车队,正艰难地在弹坑密布的道路上穿行。
这一路,他们遭遇了无数次盘查、勒索,甚至与流窜的武装分子发生过交火。如果不是那几名锦衣卫特工身手了得,再加之车上悬挂的大明国旗让各方势力有所忌惮,他们恐怕早就变成了路边的尸体。
“大使,前面的桥断了!”司机猛踩刹车,看着前方塌陷的桥梁,绝望地喊道。
秦元推开车门,看着眼前滚滚的河流和断裂的桥面,脸色苍白。
这是通往奥杰达的必经之路。
绕路?至少要多走两天。
而那边的人,还能等两天吗?
“联系‘镇海’号!”秦元猛地转头,对着负责通信的武官吼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是明码调用!哪怕是暴露位置!也要给我联系上舰队!”
“告诉他们!这里有一座孤城!有三千个同胞在等着救命!”
“让他们……开过来!”
“哪怕是把军舰开到陆地上来!也要把人给我救出来!”
武馆当然知道秦大使一时心急说的胡话,但情况紧急,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