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想插话说新城建设债券的事儿,却被李长安一直按着话头。
他说起来学校如何建设,怎样运转,将来如何辉煌,滔滔不绝,好象自己就经历过似的。
说完了学校,又扯着苏轼去一楼,介绍起来“证券交易所”。
这本来是晋陕商会孔家的营生,现在经过富公的牵线搭桥,转给了李长安使用。未来,这里将改变功能,成为汴京最大的“交引”交易场所。未来增设面积后,可容纳一千名买家卖家进行交易。
相比于一般的“交引铺”,这里不但买卖榨货务所权的一般货物,还独家经营国债和建设债券。
除此之外,附近整条商街,将被打造成一条“金融街”。
票据汇兑,资金拆借,融资理财,质押贷款等等,这一片将形成一个以金楼为内核的,金融服务中心。
等一切成熟,他还会开发一种完全创新的产品--股票。
这可是个神奇的东西,做好了不但能生财发家,更重要的是能平衡权力,弥合分歧,将地域、
语言、风俗、阶层不同的人,捏合成一个有共同利益的整体。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比写十本哲学书都厉害。
苏轼听得是一头雾水,眼珠子直画圈他也不知道李长安哪儿来那么多想法,那么多新词儿,居然凭空想象,就把事情说的头头是道。
说完了金楼,李长安还要给他讲沉括的“天才学校”。
“停,先停一会!让我缓缓!”
好家伙,自己年轻时跟老爹上课都没这么累,李长安的怪词儿听一遍跟马蜂一样,总感觉要蛰人。
“咱们还是先从眼前说起,两件事情。第一,老师说我的变法方案还不成熟,需要完善;二:
现在新城建设这个诱饵不成功,你有什么补救方法,没有这个好处,官制改革就难以得到支持。”
李长安浑不在意,“多大的事儿啊,长脸,你得万物长宜放眼量。远景正确,才能道路正确!
苏轼可不听他忽悠了,万里征途也要一步一步走,先解决了眼前再说。
中午叫了外卖,从河对岸的酒家买了一个四凉四热的席面。
众比特老再次聚齐,喝着小酒,不由得心情激荡。
这才几个月,钱韦明成了总编;刘三强成了风流场的大佬;司马康成了数万人的总裁;苏轼坐上了开封尹的椅子。
李长安,从一个翘家归来的纨,一飞冲天,俨然现在是京财富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两个长随,一个管着日渐壮大的惠民钱行,另一个运营着日进斗金的厨娘学校。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
可惜时间才中午,不能开怀畅饮,通宵达旦。
吃完了饭,苏轼刚想重启话题,却被一波又一波的业务给打断了。
这么些大户购买了国债和建设债券,总不能就凭一纸空文,算是完成了交易。
超过十万贯的买卖,手续都很繁琐,不但需要字据,还需要一个“结算中心”。
此前,汴京明面上有两个结算中心。
第一是国库,第二是大相国寺。凡是进行超过万贯的票据交易,都要换兑成这两处的存单。
而李长安这次要干的事儿,是成立第三个结算中心。
国库都欠银子了,存进去风险很高;大相国寺本金才三十几万贯,国债这么多钱,他们也吃不下。
于是,以国债监委会做监管单位,以国债到位的部分款项为基本金,要成立一个新的金融结算中心一一金楼。
凡是汴京超过三千贯的买卖,此后都可以使用“国债金库”及金楼开出的存单作为结算票据。
苏轼瞧着稀奇,一路跟着,想看看李长安到底是怎么赚钱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金楼,只是临河一面的房子。
向南,还有围成门字形的后院,三栋房屋都是砖石结构,中间是长宽大概有几十丈的空旷院子。
李长安所说,后院将建成一个金库,至少日常存放三百万贯现金的金库。
这三栋房子如今改的更为稀奇,临街的窗户全都封死了,只向内开窗开门。想要进院子,都要经过一个像城门洞子的甬道,还要验明身份和搜身检查。
进了房子,里面摆放着一些底部带金属轮子的小车,在地面上立着高高的厚重的木架。
他说以后这里将用来存储铜料、银块、金条。
大型商家可以开户,存储交易所用钱财之后,获得结算中心的托管服务。
以后交易,只需在映射的库房间挪动金属块就成了。
日常经商,只需拿着金楼开具的专用票据本,带上自己的印签,一个人出门就能做几万贯的大生意。
苏轼看了个稀里糊涂,这买卖能有什么用,囤了这么多金银,也不怕哪天被人抢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别看你文采天下无双,做钱的生意,肯定不如我。”
李长安解释,大额交易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
如果是钱货两清,很多买卖根本就做不成。比如你要买南阳的麦子,货商几百船发过来,你要是不付钱,或者手中短缺,人家就只能低头降价卖给别人。上下浮动个几厘钱,都够一个中型商户破产好几回的。
这种交易就需要关联担保,粮商运粮之前,有居间帮着验看货物,码头发货。
同时,粮商也要收到一笔保证金,大致是交易额的半成。一旦交易取消或者出了岔头,这笔钱就赔给粮商做补偿。
关键之处就在于有人不讲规矩,或者是用小型便钱务的飞钱骗人,或者动用权力黑吃黑。
这样一两次之后,市场就会失去信誉,交易成本急剧上升。
所以,聪明的大宋人利用官方的权货务和交引务进行交易担保,用官方抵当所作为结算中心。
把几百船粮食在南阳榨货,然后开出交引票。
汴京的大商户无需派人去南阳,只要在榨货务或者交引务买卖票据,然后上码头交割货物就行。
至于货不对版,缺斤少两,有权货务负责担保追偿。
粮商也不怕汴京的权贵商人耍赖,他们只认抵当所开出来的飞钱,绝不会吃了假票据的亏。
然而,这一切完美的交易流程,被朝廷连年赤字的消息给击溃了。
很多大宗贸易的商人不再相信抵当所的飞钱,因为朝廷要强行“借贷”。
英宗时期,朝廷陆陆续续用这种方法,从商家手里借了一千多万贯,导致很多外地商人不再运货进京。
要做买卖,那就拉着丝绸或者瓷器或者金银铜去外地,在人家的地头现货结算。
这一来一去,不但增加了人手成本,也加大了在途的被抢风险。
赵项登基以来,汴京的商税已经连年下降,比爷爷仁宗朝时期少了两百多万贯。
李长安看中的正是这个机会,打造一个准备金相当于抵当所,信誉度等同于大相国寺的,超级结算中心。
吕惠卿管着度支司,权货务、交引务都在他手下,正好结合上国债业务,重新打通这个交易流程。
三方受益,国家收到了税,商人减少了交易成本,国债监委会赚到了钱。
一张票据开出去,金楼要收千分之三的服务费,如果大宗贸易结算恢复到仁宗水平,这一年光抽水就能赚到十几万贯。这还是小钱儿,有了金楼的交易平台,想要融资或者委托交易,这里提供等同于权货务的服务。
这一项担保收费可就高了,官方收百分之二到百分之十的榨货税,可你要不是官榨之物,那就白交了高额税。
走金楼,最高收百分之五,最低收百分之一,绝对的良心价。
苏轼听完讲解,不禁怀疑起来,自己真是排名天下第一的聪明人?
李长安这脑袋怎么长的,才二十二岁,他从哪学的这么多常人难以触及的知识。即便是世家子弟,他也见过不少,连钱氏的精英子弟也不过如此,更别提其他家了。
李长安有古怪啊!
忙完了入库,这时间已经到了黄昏,眼看着太阳变红,即将落入远方的地平线。
苏轼赶在出发去汇星楼之前拦住李长安。
再不出手,看样子兄弟以后天天过手几十万,哪儿还有闲心操办自己的事儿。
“长安,这新城建设的事儿,我答应你了!”
李长安正沉浸在用钱办学,办学培养人才,用人才改变大宋的幻梦中。被苏轼一叫,又落回了现实。
“你手下百来个精英,他们不是要自己干么?办法我可以教你,只要做出规划,然后派人到各家大户去推销,一个月下来怎么也能融到三五十万贯。激活资金够了,到时候你再来我这贷款,事儿不就成了!”
苏轼心说要真那么容易,我还至于正经事儿不干,陪你在这熬了一天?
再说了,那帮人的本事和野心都是当官,做产业建设,水平还赶不上你新收的那个蔡京呢。
“看在你姐的面上,再帮我一次,全权托付给你,绝不反悔!”
李长安想了一会,喷了一下,好大不情愿的样子,“算了,谁让我是苏迈的舅舅呢,真怕了你了。改天开封府正式发个公函,咱们做一场发布会,宣告东城改造项目转交给我。赚多赚少,到时候你可别找后帐。”
苏轼点点头,掏出来帕子抹了一把脸。
心说我得有那个本事才行,看看你今天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只要金楼运转起来,全大宋的权贵都得给你捧场。
到时候我找你麻烦,怕不是要被贬去修州。
“行了,走吧!今晚濮王爷做东,请了京城名妓刘诗诗,咱们先找个地方洗白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