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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出好戏

端门之外,王安石孤零零的一个人,扶着一口新做的薄皮儿棺材

棺材里,是御史台转给他的弹劾奏章,还有这半年来,身为参知政事,收到的无数阻挠变法的书信。

他把官袍搭在棺木上,只穿了一身百姓的素布袍子,手里捧着官印还有一封奏章。

反复的喊着一句话“臣之忠心,天日可表!”

然后,他便铺开一张席子,摆出来几样东西。上吊的白绫,自的毒药,还有一把刀子。

消息很快传开,宫里各个衙门瞬间议论开来,到底是谁把一朝相公逼到如此地步?

勤政殿里,赵听完小黄门的汇报,脸上闪过一阵恼怒。

演戏演到自己身上来了,而且自己还是配角,还是个不能体会忠臣之心的昏的反派。

但他还必须得配合,没了王安石,他就要独自面对一帮三朝老臣,一群把他当小孩看待的托孤相公。

“去接了折子吧,好声抚慰,就说我知道了!”

命令刚下,小黄门还没出门,太皇太后的銮驾到了。

‘项儿,王介甫唱的这一出,你看明白了么?”曹氏一脸喜色,可没有什么埋怨,

赵项心里郁闷,一帮子老狐狸,天天让我猜来猜去。我又不是神仙,哪知道他们肚里子有什么鬼想法。

天日可鉴,我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孩子。

“奶奶可能教我?难道不是三辞三让,还要咱们皇家,继续抬高他的名声么?”

自打看了司马光编的《资治通鉴》,赵感觉他的奇经八脉已经通了大半,有种要壑然开朗,

醍醐灌顶的兆头。

王安石玩的这一套,春秋时代的老剧本了。

当圣人,获取对抗王权的资本,然后统率群臣,窃天下权柄以自专。

本质上说,王安石要干的事儿,比文彦博、富弼、欧阳修、司马光,更加的可恶,因为他要踩在所有人的顶上。

也包括了皇室,还有他这个官家。

曹氏一个眼神,太监宫女全都退开老远。拉着赵项,贴在他耳边说:“他山穷水尽,这回只能做一个孤臣了!”

赵没明白,疑惑的看着老祖母。

虽然最近针对王安石的攻击不少,可他毕竟所有的职权都在,堂堂的参知政事,变法宰相,怎么可能山穷水尽呢。

“他的根基在官家你这,你要变法,才有的救时宰相,一旦你不信他,他的名声就只是负累。”

曹氏成长于勾心斗角的国公府,十四岁进宫,斗争了三十馀年,对权力的运作早已洞悉根本。

“现在,让他选。要么留着名声回他的老家当圣人,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做皇家鹰犬。”

赵项忽然有一种错觉,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飘在空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皇祖母,自己、宫人、百官,这宫墙,还有宫墙外的王安石,还有整个汴京城。

原来,所有人都在演一出叫做“各安其分”的大戏。

赵项撑开黄罗伞,排出寿扇、幢幡、旌节、擎魔等全副仪仗,踏上御摔。

演戏么,自己当自己是主角就好了。

活名钓誉,那朕就给你!

只要三年时间,等我熟悉了朝廷运作,等李长安培养出来足够的新式人才,你们这帮老狐狸就通通滚蛋。

百官听说官家排出最隆重的仪仗接见王安石,心头郁闷,看来这回他又稳住了。

到了端门,君臣问答,王安石一再剖明心迹,表示自己对赵氏之忠心。

不是臣眷恋高位不肯去,实在是眼见天下陷于困顿,要报皇家三代国君对自己的提拔和信任。

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意,现在陛下随时可以赐死,你看道具我都准备好了。

什么王党,那不过是乡愿陋习,我已经跟他们划清界限,这里是我同意砍掉闹事举子脑袋的批复。

说我青苗法害人的,只要官家同意,我这就去开封府跟苏轼对质。

那都是下层官吏不能体会官家的良苦用心,好心办了坏事。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一些必要的尝试,一些难以避免的代价,终究都是为了大局!

只要皇上接着信任我,那我就是死,也要执行陛下的意志,帮助陛下中兴大宋。

几位政事堂的大佬满脸鄙夷,你这王安石也太不要脸了。

好家伙,有功劳就是自己弹精竭虑,有错误就是别人不能体会圣意,合著天下就你一个琉璃猴子,一尘不染是吧。

君臣正演着呢,皇帝要亲切宽慰,表达对流言语的嘴之以鼻,重申对大臣的完全性信任。

远远地,一个女子哭着跑来,一见王安石,连给皇帝行礼都顾不上,立马大哭大喙。

“爹,大哥吞金自了!你快救救他啊,他说要自尽给你的学生赎罪,给李长安赔礼!”

王安石当即捶地大呼,然后嘎一声,抽了!

赵项虽然表现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嘴角却藏不住,冷冷的笑意。

“派御医吧,皇城司也去把小衙内救过来,这天下可真离不了他们父子啊!”

小黄门听了命令,心说你们王家找倒楣。

耍谁不好,拿天子皇帝当棒槌,真当宫里这么多老师都是白给的啊。

此时,王家一片混乱。

王雾从南城回来,先是写了一封长长的遗书,深切的怀念了自己这二十几年来,父母的慈爱,

兄妹的陪伴。

感谢了妻子对自己的一路照顾,再次重申了对她的深厚真挚的感情。

最后,写了一大段对赵官家的寄语。

说大宋值此变局,官家要坚定信心,任用贤臣,好好的把变法进行下去,中兴大宋。

然后,当着诸多幕僚和邸报编辑的面,吞进去一块银子,两颗豌豆粒大的金子。

拒绝众人的救治,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盖上一张白布,静等咽气。

王母堵着门,一边拍打着,一边劝说,就是不让管家砸开门栓。

吕银平眼珠子一转,拉着几个同事站到边上,使了个眼色,都放大了声音开始“劝谏”。

时间不长,一队官兵骑着马就进了相府。

当头的是一位銮仪卫的将军,手持一颗铜瓜锤,进了院子也不顾别的,喊一声让开,抬脚就端王夫人还想拦着,被眼疾手快的幕僚拉走。

咔,当!

两扇门,一扇挂着另一扇,被将军硬是给从门轴处端掉了,眼瞅着就要砸向躺尸的王雾。

也不怎么那么巧,王雾正好睁开眼睛,然后伸手一支,免于被镂空的门板盖了棺材盖子。

“不要管我,我死志已决,一定要给李长安赔命!”

那将军仿佛耳朵是聋的,拿铜瓜一扫,将门板砸飞。蹲下身子,右手一用力,将小衙内夹在腋窝,转身即走。

府内众人还想阻拦,随行的官兵已经亮出兵刃。

戏演到这儿就得了,谁爱陪你们胡闹。

宫内各衙门口开始议论纷纷,这王安石心意狠绝,这是要当孤臣啊。

抛弃了乡党,没了江南西路的助力,又不保着给自己挣业绩的底层官吏,他还能依靠什么坐在政事堂里。

文彦博、富弼、欧阳修几个斗争界的老天师,默默的拿出小本本,准备修改计划。

之前是想逼王安石自请出京,然后大家联手废除新法,重归旧制。

可刚刚这出戏,演的是君臣相得啊。

宫里的太皇太后跟少年天子,显然是不想丢了王安石这颗棋子,要留着对付他们这帮老臣。

可王安石要是留下,还不要脸的当中旨相公,到时候大家岂不麻烦。

诸多大佬,只有司马光一个不烦心。

他就不是搞斗争的那块料,看了半天戏,还真以为王安石受了巨大的委屈,是要以死明志来的。

要不要看在人家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御史台撤一撤火力,展示一下温情呢。

毕竟王家已经认错,小李长安也活了下来,大家还是要和光同尘下去,共同裱糊这个大宋朝的。

他还不知道,自己御史台的首份刊物就要扔出大炸弹了。

而他这个顶头上司,居然还没有收到样刊,更没有题写任何寄语,甚至连发行售卖的典礼邀请都没有收到。

直肠子的人,活的就是这么的无忧无虑。

到了晚间,富弼家又开了夜宴,这次还请了专门的画师。

院子里撑起一个巨大的蚊帐,拦住了奔着烛火而来的飞虫。男人们在东头喝茶聊天,女人们在西头喝酒讲段子。

苏迈这样两头不靠的,在一名仆役的保护下,跑到树下抓知了。

钱韦明拉着苏轼还有司马康,一起劝阻李长安。

“收手吧,现在外面全是同情王相公父子的人!”

“叫破伪圣诡计,此路万千妖魔鬼怪,无不要生啖我等血肉,咱们这是找死啊!”

“长安,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当缓则缓!”

哥几个全被今天王家父子的表演给骗了,至少觉得王安石已经确实走投无路,现在已无威胁,

不要痛打落水狗。

况且,他这篇评论,大大的有辱斯文,怎么能拿做生意来解读圣贤之道呢。

虽然他们也不认可,但不等于要跟天下人撕破脸。

“你们啊,没听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句话么?老虎有虚弱的时候,不趁机下死手,等他缓过来一口气,被吃的可就是我们。

“他不当圣人不要紧,你们不怕他直接不当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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