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沉锐泽后,潜蛟号依旧跟随在洛、秦两家灵舟舰队之后,日夜兼程。
及至次日清晨,天际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庞大的联军舰队缓缓停泊在一片诡异的海域之前。
此地,名为乱礁海域。
其地势环境,便如其名一般,无数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如巨兽獠牙般,从蔚蓝的海面下突兀地刺出,形成了一片天然的迷宫。
海浪拍击在这些历经万年冲刷的礁石上,激起千堆雪白的浪花。
灵舟一旦驶入其中,便如凡人误入崇山峻岭,举步维艰。
即便是像黄龙号这等极品灵舟,能依仗其强悍无匹的动力与坚不可摧的舟身,强行无视那些细小的礁石,航行速度也必然会因此大大降低。
想要安然穿过这片海域,至少需要耗费半日时光。
此地,正是前往斑琅岛的必经航道之一,也是天然的伏击绝地。
按理说,洛、秦两家行事谨慎,早在定下攻岛决议之前,便已派遣过一艘灵舟将此地彻底探查了一遍,并未发现齐家在此有任何动作。
故而,今日舰队兵临此地,不少修士的心头都或多或少地放松了一丝警剔。
然而,身为联军主帅的洛光澈,这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却依旧保持着老成持重的本色。
他立于黄龙号上空,望着那片晦暗不明的乱礁海域,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力排众议,还是坚持再度派遣一艘洛家本家的灵舟,先行驶入其中,探查虚实。
潜蛟号之上,莫离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前方舰队的停滞。
他并未像旁人一般焦躁,而是从容地取出海图,指尖灵光微闪,催动了潜蛟号上的船具破妄罗盘。
罗盘上,一枚古朴的磁针滴溜溜一转,精准地指向前方。
通过罗盘反馈的灵力波动与海图相互比对,莫离瞬间便确定了自己眼下所处的方位。
“乱礁海域!”莫离口中低声念道,眼神之中,也随之泛起了一丝警觉。
“陈伯涛,梁云庵。”
“属下在!”二人立刻躬身应诺。
“去,将船舱内的所有修士都唤醒。打起精神,做好戒备。”莫离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此地凶险,莫要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是!”
两人领命而去。
很快,十馀名原本在船舱内打坐调息的修士,陆续走出,各自奔赴岗位。
他们手持法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片寂静的海域,等待着探路灵舟传回的消息。
这一等,便是从日上三竿,一直等到了烈日当空。
灼热的阳光炙烤着甲板,连海风都带上了一丝燥热。
不止是潜蛟号上的修士们开始有些不耐,其他灵舟之上,包括洛、秦两家本家的子弟,也都觉得洛光澈此举有些大题小做了。
“那齐家早已是缩头乌龟,哪里还敢出来与我等在海上正面一战?”
“正是!即便真有埋伏,我等十倍于敌,一轮齐射便能将他们轰成齑粉!”
类似的议论声,在舰队各处此起彼伏。
洛光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却是一声冷哼。
骄兵必败!说的,便是眼下联军这般浮躁的状态!
自从上次在黄龙号内定下决议,将齐家龟缩死守的情况公之于众后,这种轻敌念头便如同瘟疫一般在联军之中蔓延开来。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进入这片险地之前,力排众议,说服了秦家族长秦德焕以及自家那位心高气傲的侄子洛泽铭,暂缓行军,务必要将内里虚实再探查一遍。
终于,在众人几乎望眼欲穿的期盼下,那艘深入乱礁海域的洛家灵舟,终于传来了一道灵光传信。
一枚小巧的传音符,划破长空,精准地落在了洛光澈的手中。
灵力催动,一个略带疲惫却并无慌乱的声音从中传出:“禀告长老,乱礁海域内一切正常,并无埋伏迹象!”
洛光澈紧绷的神经,这才终于松懈下来,只当是自己多虑了。
“传令!全军开拔,进入乱礁海域!”
一声令下,一时间,海面之上百舸争流,数十艘灵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黄龙号一马当先,庞大的舟身如一座移动的山岳,率先撞入了那片黑色的礁石林中。
其馀灵舟紧随其后,莫离亦是平静地一挥手,让黑鳞仆驱动着潜蛟号,不疾不徐地跟在了舰队的末尾。
然而,谁也没有看到————
就在那片乱礁海域的深处,在那艘刚刚发出“安全”信号的洛家灵舟之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幕人间炼狱。
甲板之上,早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十馀名身穿洛家服饰的本家族人,连同他们雇佣的三十馀名客卿修士,此刻已尽皆化作冰冷的尸体,残肢断臂散落一地,浓郁的血腥味刺鼻欲呕。
在这片血腥的屠场中央,一个身形高大面容狰狞的齐家修士,正用他那闪铄着非人光芒的竖瞳,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最后一个活口。
此人,正是齐家三长老,齐昭泓!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浮现着一片片细密的鳞片,十指的指甲已化为半尺长的锋锐利爪。
而被他提在手中的,是一名苟且偷生的洛家修士。
那修士浑身浴血,抖如筛糠,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口中不断地发出意义不明的求饶声。
“呵呵呵————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齐昭泓的脸上,挤出一个比恶鬼还要恐怖的微笑。
他伸出另一只布满鳞片的利爪,轻轻拍了拍那修士的脸颊,柔声说道:“现在,拿起你的传音符,告诉你家的老祖宗,这里————很安全。”
那修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摇头。
“不————不要————”
“哦?”齐昭泓的笑容愈发残忍,他缓缓低下头,凑到少年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你是想现在就死,还是想看着我把你神魂抽出来,用阴火炼上七天七夜,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修士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黄白之物从其胯下流出。
极度的恐惧,最终压垮了他所有的意志。
他颤斗着手,取出了一枚传音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句谎言注入其中,然后绝望地看着它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远方。
“很好,你很听话。”
齐昭泓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他那狰狞的笑容瞬间收敛!
“噗嗤!”
一声闷响,他那布满鳞甲的右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名洛家修士的胸膛!
鲜血飞溅,修士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最后的惊愕与痛苦之中。
齐昭泓缓缓地,将一只兀自温热尚在微微搏动的心脏,从其胸腔内掏了出来。
他将那颗心脏举到眼前,随即张开血盆大口,在周围所有齐家族人亢奋而狂热的注视下,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骨肉碎裂的咀嚼声,清淅地回荡在死寂的甲板上。
这副择人而噬的恐怖画面,并未引起周边任何一名齐家修士的惊讶。
恰恰相反,他们一个个双目赤红,呼吸粗重,那闪铄着残忍光芒的竖瞳之中,满是嗜血的杀戮欲望。
在慢条斯理地吞咽下最后一口血肉后,齐昭泓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发出了满意的号令:“儿郎们!留二十个人,驾驭这艘灵舟,给他们带路!其馀人,将这些上好的血食尸体,统统带回黑鲨号保存起来,准备开启弥天大雾阵!”
“是!”
“等大雾升起,便是咱们建功立业之时!”齐昭泓高举双臂,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届时,让这帮洛、秦两家的宵小之辈,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有来无回!”
一番鼓舞士气的话语,瞬间引爆了所有齐家妖化龙裔的狂热回应。
随后,在带走了堆积如山的修士尸体之后,留守的二十名齐家人熟练地掐动法诀,唤出数道汹涌的水流,将整艘灵舟的甲板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血迹。
片刻之后,这艘干净的洛家灵舟,便调转方向,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联军舰队的最前方,开始为后方的庞大舰队领路,实则,却是将他们一步步诱入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