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位前，空气陡然凝滞。
周遭嘈杂的议论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渐渐低了下去。
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方寸之地。
莫离缓缓直起身，将那枚装着铁甲龟尸骸的储物袋系于腰间，动作不疾不徐。
他并未立刻发作，目光依次扫过面前的三人。
莫离回过身，目光最终落在那为首之人身上，语气平淡地开口道：“三位道友此举，是何用意？在下自问与三位素不相识，何故拦住去路？”
莫离话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周围竖起耳朵的散修们耳中。
三人中，一名身着青色儒衫、气质相对温和的修士率先上前一步，对着莫离拱手一礼，脸上带着一丝歉意，显得彬彬有礼：“莫道友，请莫怪我等唐突。实在是前几日惊鸿一瞥，见道友英姿，想再见一面却难寻踪迹。”
“今日恰逢道友现身坊市，我等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海函！”
此人言辞恳切，姿态放得很低，倒让莫离心中的敌意消减了几分。
莫离心中冷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几位不必如此。既然费心找到了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在下梁云庵，”那儒衫修士自我介绍道。
“这两位是卢知逸、沉锐泽二位道友。我等今日冒昧前来，是想诚心询问，不知前日道友所驾驭的那艘上品灵舟，是否还招募人手，填充舟上职守？”
梁云庵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莫离的神情。
在他们三人心中，其实并不认为眼前这个修为不过练气五层的青年，会是那艘上品灵舟的真正主人。
他们猜测，莫离背后必有高人，而那艘能停入洛家专属港口的灵舟，其背景实力不可小觑。
莫离听闻此言，心中念头电转，瞬间了然。
正好，这误会便是最好的挡箭牌。
莫离故作沉吟，随即轻叹一声，话语中带着几分模棱两可的无奈：“三位道友的拳拳之心，在下知晓。只是想来几位也看到了，那艘灵舟如今停在何处。“
“它既停于洛家专属港口之中，其主究竟为谁，想必已不言而喻了！“
莫离这番话，如蜻蜓点水，并未直言灵舟归属洛家，却巧妙地将一切引向这个结论。
他要的就是这种云山雾罩的效果，让这些精明的散修摸不清虚实，从而达到“狐假虎威”的目的。
那梁云庵乃是三人中性情最为方正之人，他本意确实是想凭本事，带着几个兄弟到一艘好船上搏个出身，去外海闯荡一番。
此刻听莫离言下之意，这船乃是洛家公产，并非私人所有，脸上顿时流露出掩不住的失望。
他再次拱手，神情黯然：“原来如此，那确非我等散修可以奢望。是梁某孟浪了，打扰道友，告辞！”
说罢，他竟是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挤出人群，径直离去。
梁云庵走得干脆，剩下的卢知逸与沉锐泽二人，却显然没那么好打发。
这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那市侩的笑容愈发浓郁。
那手持羽扇的卢知逸摇着扇子，笑道：“如此也无妨嘛！相逢便是有缘，今日难得与莫小友一见如故，不如由我二人做东，到那听涛阁上小酌一杯，详聊一番，如何？”
莫离眼帘微垂，心中早已将这二人的底细盘算了一遍。
莫离淡然道：“两位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尚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暇，不如改日？”
“哦？不知是何要事？”另一名身材精悍的沉锐泽立刻接话，他双眼微眯，透着精光。
“莫小友不妨说来听听。我兄弟二人在这坊市之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也算有几分薄面，兴许还能帮上小友一二。”
“是极，是极。”卢知逸在一旁附和，羽扇轻摇，堵住了莫离另一侧的退路。
莫离看着眼前这两个笑里藏刀、步步紧逼的“老江湖”，心中轻叹一声。
他知道，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怕是难以善了。
莫离缓缓抬起眼，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今日这顿饭，在下是不得不去了！”
“哈哈，莫小友快人快语！”
“那便请了！”
卢、沉二人见状大喜，一左一右，看似躬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实则已将莫离夹在中间，断绝了他拒绝的可能。
莫离心中自有计较，坦然一笑，竟是当仁不让，迈步走在了最前头。
他之所以答应，并非怯懦。
其一，这二人在坊市中名声虽不算好，却也颇讲“规矩”，属于那种典型的滚刀肉，难缠至极。
今日若强硬驳了他们的面子，来日定会暗中使绊子，平白树敌，实为不智。
其二，也确如他们所言，这二人在坊市中人脉广博，消息灵通。
自己正愁找不到合适的阵法师，或许这也是一个契机。
仙道贵争，不假。
但那争的是大道机缘，是自身道途的根本矛盾。
对于这些尚无利益冲突的地头蛇，莫离更愿意结一份善缘的。
毕竟，自己拿的不是爽文男主的剧本。
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利。
三人穿过喧闹的坊市，来到听涛阁内。
进入二楼一间雅致的包厢，待侍者送上几盘灵气盎然的精致灵食与一壶灵酒后，那沉锐泽随手一挥，一道淡青色的法力光幕瞬间升起，如水波般将整个房间包裹。
霎时间，外界的喧嚣与海涛之声尽皆隔绝，房内落针可闻。
见二人如此郑重其事，莫离反倒是不急了。
他好整以暇地为自己斟了一杯灵酒，却没有动筷，只是端起白玉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淡淡道：“二位这般阵仗，看来所图不小。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卢知逸与沉锐泽对视一眼，由前者率先开口，神情严肃了许多：“莫道友，我等二人此番行事谨慎，实因此事干系重大，乃是一笔大买卖！所以才不得不小心行事，还请见谅。”
“哦？大买卖？”
莫离闻言，心中反倒生出几分好奇，抬眼看向对方，语气平直地说道：“在下洗耳恭听，还请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