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取车 声望
林深鸟更鸣,水漫鱼知乐。
深山老林,人迹无踪,月色之下,静谧的山谷中,偶尔几声鸟鸣,在山谷中回荡。
安昕取出火柴盒大小的卡式磁吸灯,缓缓的落入了山林之中。
山林之中很是杂乱,腐殖落叶,藤蔓灌木,层叠树冠,月光一点都别想洒下来。
明亮的灯光驱散了周围四五米的黑暗,枝蔓树干森森晃动,在光圈之外,安昕还看到几双绿油油的光。
不是野狼,是一些山猫似的小动物。
“去!”
安昕手掐雷决,随手一挥,顿时“咔嚓”一声炸响,深林明灭之间惊骇的这些动物四散逃离。
这里距离伍仁县城直线距离没有多远,只是崎岖的山路多。
此时从空中御风而来,算上查找方向的功夫,并没花费多少时间。
他在林中找了一会儿,神识一扫就找到了自己曾经在这里留下过的记号和痕迹。
几年过去,他在这里曾经留下的痕迹很多都已经被时间所复盖了,但扔下的一些零食袋子、罐头瓶子,抵御住了时间的侵袭,在时间的夹缝中生存了下来。
安昕看到,罐头瓶子里已经长出了一蓬紫色的小花,他不知道小花的名字,但淡淡紫色的花朵很是漂亮。
罐头漂浮起来,到了安昕的身前的空气中,紫色小花漫漫如繁星般细小却迷人,还有大量花骨朵次第等待花开,安昕仔细欣赏了一下,将罐头放在了一块石头上,分辨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与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同,那时候的他连滚带爬的爬出车门,心里充满了对于未知的恐惧和迷茫,如今闲庭信步,从从容容。
很快,安昕在一处靠近崖壁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个已经被落叶掩埋,和别处相比也已经看不出多少区别的局域。
他伸出手,拍打了一下上面潮湿的落叶。
表层的落叶还算完整,下层的落叶则早已经腐败发酵,混杂着泥土发出一股闷热的气息。
将之扫开以后,才露出了底下的带着黄色反光条的银色车衣。
他试着拉了拉车衣的边缘,布料在长期潮湿的环境里已经有些糟朽,手感发硬,边缘处还能摸到细小的裂口。
绑在车身上的绳子也失去了轫性,绳结被一股无形力量解开。
安昕使出一股巧劲,抓住车衣用力一抖,漫天黑色的腐殖碎屑与枯叶纷飞,被一股柔和的气流卷着,轻轻吹往了后方。
复盖其下的一辆大型suv,终于显露出了真容。
“久违了。”
安昕抚摸着它的身躯。
山林中的岁月,终究在它的身上刻下了痕迹。
车身整体依旧保持着硬朗的线条,深黑色的漆面在磁吸灯冷白的光线下,反射出沉寂的哑光,表面布满泥点、水渍和局部斑驳的苔痕,象是披了一件斑驳的伪装。
轮胎早已彻底瘪了下去,软塌塌地紧贴着轮毂,深深陷在松软的腐殖层中,无言地诉说着它经年的沉睡。
车窗玻璃上满是干涸的泥痕与水迹,不过玻璃完好,车门也仍紧闭着。
安昕从壶天空间中取出一个登山包,又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
按了一下开门,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反应。
撬开车钥匙外壳,将里面的实体钥匙取了出来,又掰开车门把手,插入了钥匙口里,轻轻扭动了几下,车门发出“啵”的一声被打开了!
拉开车门,一股混合着徽菌、尘土和塑料老化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
车内积了厚厚一层灰,仪表盘和中控台上蒙了一层污垢,纳帕真皮因长期潮湿,表面生长了一层徽菌。
安昕走到充电口,“滋啦”一声雷电滋生,尝试给车辆充电却无果。
车厢里味道太大,安昕也不愿进去,而到此时,他才恍然觉得,自己所有的法术虽多,但却没有学过任何清尘、降噪、煮饭之类的生活类法术。
或许,这几年来,平日里身边从不缺使唤的人,也没有学习这方面法术的须求。但实际上,在这些日常所用的法术之中,或更能体现修仙练气之士对于天地万物的体悟,诸如微尘、水露、泥沙、枯叶、虫尸与世间时间与轮转。
安昕忽有感悟,心头一片澄澈。
“法术不只是法术,其发乎于外是借助世间法则,影响天地运转的术,而运乎于内则是练气士体悟天心,修身自悟的法门要诀。
只有融会贯通,领悟了其法门要义,理解了天地运转的至理,方能发乎于外,施展出影响天地运转的术。
所以法在前,术在后。
如是,当练气士学习的法术足够多、足够精,将大量法门内化于心之后,即便一些并没有学习的法术也能施展出来了。
这也是涉猎够广,能举一反三了。”
他这样想着,车里的泥尘、苔藓忽然象是活了过来,在纷纷震动之中,忽然朝着安昕的面前飞来,又似乎被一股玄奇的力量骤然糅合,不过片刻之间,就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灰绿夹杂的浑圆球体。
这是“招来”和“弄丸”二术结合使用的效果。
进入御物境,修出神识,为法术的灵活施展打下了基础。
车内五门被无形力量牵扯,全部打开,山间一股清风忽然产生又吹来。
风吹过车内,在座椅与天窗之间回旋,发出一阵呜咽声。
当风吹过以后,车内变得清爽了一些,他这才钻进车里。
神识扫过车身,但他不论对于发动机系统还是电力系统了解的都不深入。穿越以后,他在抄书的同时,也顺便自学了很多东西,但多数也是对一些纯机械的电机、蒸汽机、发动机结构的简单了解,而对于其中的电子组件,他就无能为力了。
而汽车工业发展到这个阶段,早已经不是简单的纯机械结构了,其中夹杂的大量控制系统由芯片控制,安昕不知道这些芯片是否已经在这高温高湿的山谷深林中氧化损坏,但复杂的控制链路已经让他无处下手。
不过,对于给车机供电的12v低压电瓶,安昕是知道的。
也得益于他给计算机、手机、充电宝充电的经历,让他磨练出了精准控制电压的能力,随着空气之中一阵“滋滋”嗡鸣声响起,接在车头引擎盖下的电瓶上两个触点冒出短暂的电火花,接着令人惊喜的一车内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两块大连屏亮起,遥远又熟悉的壁纸、图标亮起。
方向盘前面故障信号全亮。
车子还是不能跑,不能动,亮起来的车机屏幕也没什么用处。里面甚至也没有什么缓存的资料,失去了网络复盖只剩下一片空壳。
灵力下沉,电力供应结束,车机随即黑屏。
安昕坐在主驾座椅上,短暂的回忆了一下穿越前的人生,最终化作幽幽一声缅怀的慨叹后下了车。
手按在车身上,车辆突兀消失在空气中。
是安昕将之收入了壶天空间。
环顾四周,冲天而起,风声逸散,卷起落叶浮动纷扬如雪。
回到伍仁县城的时候,时间也没过去多久。
昨晚辛苦承受恩泽的武丽君还在睡梦中未醒。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她正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发出“ua~ua~”的轻微声音。
安昕褪去衣衫钻入薄被,把她的手指拔了出来,搂着光溜溜的武丽君那绸缎一般滑溜的身体,枕在她有着淡淡奶香气的臂弯之中,一边恢复着体内消耗的灵力,一边沉沉的睡去。
伍仁县的九月,一早一晚已经有些冷意。
取回汽车以后,安昕又在伍仁县呆了两天,看着伍仁县的清丈田亩工作快速推动着。
眼见着县里最有影响力的大户都已经妥协而带头帮着祁羡羊推动清丈,其馀乡绅已经是骼膊拗不过大腿,不得已也只能配合清丈。
而祁羡羊按照安昕传授的方法,派出得用的县衙胥吏包村宣传,将清丈工作的缘由、好处,以及新的税赋征收政策,掰开了揉碎了,用老百姓听得懂的语言宣讲出去。
这是伍仁县史无前例的一次重大行动,从上到下碰触到了每个人的利益,无人不被涉及,而“安部堂”的名字更是以无孔不入的形势,再一次刻入伍仁百姓的脑子里。
自安昕上任吴州巡抚以后,今年上半年一直在打仗,所以除去东阳府之外的其他地方尚未形成统一制度。
但东阳府是不给朝廷收苛捐杂税的,别说是这些杂税,就算是春秋两税,安昕也要截留部分。
在发各府试点清丈工作的公文时,中枢司也已经起草了吴州省赋税标准,将赋税标准形成制度确定下来。
其中规定,农村地区除去两税按照田亩数缴纳以外,其馀任何苛捐杂税都不得收缴。
抽丁、服役,非巡抚衙门所规定的诸如清理河道、修筑城墙、铺路修桥、保境安民、军队战时后勤保障等等十馀个大项规定之内的,地方官不得随意征调民夫,有特殊原因确需征调的需手续完备,府衙审批备案留查,方能进行征调。
安昕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些规范性文档一同下发各府,按照执行。
这样一来,有了新的赋税收缴规定,吴州百姓的赋税压力也能进一步下降。
而至于春秋两税,安昕决定在吴州以供养军队的理由,至少也要克扣下七成。
至于剩下三成朝廷收不收得上去,还要看他的脸色。
伍仁县洛河码头,祁羡羊过来恭送安昕返回东阳府。
“牧之,伍仁县清丈田亩,是本官当年一上任的时候就想做的事情,当时还未上任,本官走访乡村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伍仁乡绅飞洒诡寄的普遍性,也知道此法对于制度的破坏,对于普通百姓的迫害之切。
后来虽然羽翼渐渐丰满,有了推动改革的条件,但本官又升迁去了东阳府,此事也就搁置了。
伍仁县的清丈工作作为这一次吴州省的试点,本官是很高兴的,这项工作具有重要的意义和里程碑作用。
你在这一次清丈工作中,所遇到的地方势力、技术难题、沟通问题等等,都要总结提炼出来,待到伍仁县的清丈工作完成以后,报到巡抚衙门去。
巡抚衙门会在整理以后,形成典型经验下发到全省各级衙门学习。”
伍仁号铁甲船下,安昕和祁羡羊说的话,令其激动万分。
这是在全省露脸的机会,他祁羡羊的名字,也将随着“伍仁清丈经验”而被全省各级大小官员所知。
这是极大地政治声望!
想他区区举人出身,靠着贿赂才捐官到伍仁做县令,充其量当几年太平官,回本还贷的同时再赚些钱回家养老。
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决定,虽然差点陷入绝境,但随着部堂大人的到来而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也得到了部堂的赏识,即将积攒到足够的政治声望,迈入到新的政治生命中去。
他不禁泪潜然而下,感激涕零。
安部堂说是他再生父母,也没有差了。
祁羡羊一揖到地,恭声道:“下官必然全力以赴,将清丈推动完成,并将其中所遇到的问题、挫败,成功的经验、原因,事无巨细整理其中,以为巡抚衙门、全省同僚做个教训与经验的参考。”
安昕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刘铁柱等过来送行的人挥了挥手,在张良、武丽君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停靠在码头外侧的伍仁号铁甲船。
站在柚木甲板上,安昕冲着码头上过来送行的一些士绅、百姓挥手,随着一声汽笛鸣响,铁甲船“伍仁号”在码头百姓带着三分惧意的惊奇目光中,喷吐着黑色的烟气,卷起蓝白色的尾流,离开了码头,朝着洛河下游而去。
普通船只需要两三天的路程,被铁甲船压缩到了一天。
所以,伍仁号行驶在宽阔的洛河河面上,陀手需要格外的小心,避让开那些比伍仁号慢得多的河船。
沿途所经之处,不论其他船只上的船工,岸边的纤夫,码头上工人,还是洛河两岸,伍仁、西川、元和等处的百姓,见到铁甲船,无不感到惊奇。
而进了云梦、龙山二县以后,不论人们是否亲眼见过铁甲船,至少也都听说过,已经是见怪不怪了。